杜聿明俯瞰昆仑关,打响中国首支机械化军对

年12月上旬，广西南宁东北的一座叫宾阳的小县城突然热闹起来，城内满是身着黄绿色军服，头戴德式M35型头盔，军装左上臂佩着白底蓝字“5A”臂章的军人。一辆辆奔驰L载重卡车满载肩扛中正式步枪的士兵穿过那条狭窄的主街，不时有数辆新奇的德国尊达普K摩托车穿梭其中，其中一天还出现了4辆德制亨舍尔33型10轮大卡牵引着的4门mm榴弹炮，当沉重的炮车从街道的石板路上隆隆驶过时，两旁的住户们立刻感受到地震般的振动。

宾阳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平时只见过头戴英式托尼钢盔，身穿土黄色军装，扛汉阳造和德式步枪的本地桂军，还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装备精良，携带重武器的军队，战士们口音各异，显然不是地方军。

开了眼界的宾阳人不知道，他们眼前的是当时中国唯一的一支装备精良的机械化军队——第五军。宾阳人并不关心这支军队来自何处，但是他们很清楚这支军队要去哪里，因为南面不到70公里的南宁已经被萝卜头占领了。

宾阳县城南约3公里的郊外，是大明山地质断褶带的边缘，这条边缘呈东南和西北走向，将宾阳以南的地形割裂成东北和西南两部分，东北高西南低，从地质学上看，这条断层的高度有米，一条从南宁蜿蜒而来的邕宾公路要经过艰难的爬行以后才能进入宾阳，在这条公路旁的高山密林中，有一个名叫谭蓬村的小村，这个小村子约有4，50户人家，正好位于断褶带的边缘上，因此村后靠着林木茂盛的高山，村前却是峡谷田地。

12月10日这天，小小的谭蓬村突然开来了几百号军人。先是一个营的军人进入村庄，他们在村庄内外布置了警戒之后，几名军官带着士兵一阵巡查，结果他们看中了一处有三座房屋的大户人家，一番交涉后的第二天，这户人家就住进了司令部。

这户人家一共有三座房子，其中两座房是泥筑房，一座是砖房，在那座砖房的客厅内，被放置了一部总机和七八部电话机，电话线像蜘蛛网一样从房内伸出来。40多个参谋和警卫人员忙个不停，电话呼喊声日夜不断，他们不断进出客厅右侧的房间，将收集到的各种信息和报告传进去，再将从房间内获得的命令通过客厅的电话和电报传达出去。

16日下午2点55分左右，一名少校敲响了客厅右侧那个神秘房间的门，得到命令后他推门进入，随着他的进入，我们可以看见这间屋内陈设很简单，北墙下是一张床，屋中间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盏马灯和一部电话机，电话机的电话线从门框穿出汇集到客厅的总机上，桌旁还有一张太师椅，此时太师椅空着，在西墙上挂着的一张五万分之一的桂南军用地图，地图下站着一人，此人看似身高cm，身着甲种呢将官服，左腰上别着一把中正剑，眼睛正不停地在地图上扫。

少校跨进门后关门敬礼：“军长，人都到齐了。”

军长“哦”了一声转过身来，领章上的两颗金星闪了一下，借着窗外射进的光可以看见他长着一张儒雅的国字脸，头上黑发梳理得井井有条，此人就是第五军军长杜聿明。

杜聿明将放大镜放在桌上，从衣挂上取下军帽戴上，然后大步跨出了门。少校紧跟在后走了出来。

杜聿明出了砖房后一拐弯就来到了旁边的一个天井，他穿过天井进入了一座泥筑房的客厅，这里被布置成了一个会场，北墙上也挂着一张军用地图，图上用红蓝两色的纸标志了敌我态势，中间的长条桌两边坐满了将校军官。

杜聿明一进客厅，军官们便齐刷刷站了起来，他走到主席座前，扫了一眼两边的军官们，见在座的除了军直属的几名中校营长，都是上校团长以上的军官，个个腰系宽面双孔式皮带，搭配德式斜背武装带，显得精神饱满，士气旺盛，这里面还有三位我们现在非常熟悉的主力师师长，他们是副军长兼荣誉第1师师长的中将郑洞国，第师师长少将戴安澜，新22师师长少将邱清泉。

杜聿明感到满意，他抬起双臂做了一个向下的姿势，军官们又齐刷刷坐了下去，数十双眼睛依然看着他。

杜聿明脸上慢慢绽出一丝微笑：“委员长已经同意了我们主动反攻的请求。”

杜聿明此话一出，会场上气氛活跃起来，大家开始交头接耳。杜聿明从军官们的脸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求战欲，他感到很宽慰，他有意让他们兴奋了约10秒钟的时间，又开口说道：“在我们正式开会之前，先由参谋长把这20多天以来的情况做个小结。”

杜聿明落座后，他的右首位站起一位少将，参谋长黄翔。

黄翔是黄埔七期生，在基层担任过机枪连长，后来又进入陆大十二期，是一位实战和理论都很丰富的将领，他操着一口湖北话说道：“诸位，当前，我们只有两条国际补给线。”

黄翔离座来到地图前，举起教鞭比划着：“就是越南到广西的越桂公路和到云南的越滇铁路。根据情报，10月份日军第21军以第5师团为主力，配合以第5舰队和第3联合航空队，对我越桂公路发起作战，11月15日日军在钦州湾登陆，我第师第团立刻乘坐汽车从全州赶赴南宁支援，我们没想到的是，师还没有到达，南宁就已经失守，结果团在南宁东北2公里的二塘遭遇日军，双方激战，我团由于是仓促应战，又缺乏重武器，奋战了2昼夜，伤亡惨重，团长邵一之不幸阵亡，副官吴其升也壮烈牺牲，副团长文模也负了重伤。”

黄翔停顿下来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方才接着说：“团长虽然牺牲，但是我团士气依然旺盛，他们边打边退，节节阻敌，我又以汽车将师主力输送到七塘和八塘，他们与日军血战兼旬，给日军极大杀伤，但由于西边高峰隘方向的友军作战不利，我军主力又在迁江，为避免师孤军深入，我命令该师撤往宾阳北的邹圩，至使日军于12月4日占领了这里。”

黄翔用教鞭狠狠地点在地图上，大家看着他教鞭指的地方，上面赫然写着“昆仑关”三个字。

黄翔接着说：“日军虽然占领了昆仑关，但是他们是孤军深入，他们的后路随时可能被友军截断，我们在人数、装备还有士气上都优于敌人，我们一定要吃掉他们，以报国人。”

黄翔终于说完了，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放下教鞭回到座位上。

见黄翔在座位上落座，杜聿明方才说：“好，我们正式开会。”与会的军官们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挺了挺胸脯，齐刷刷看着杜聿明。

杜聿明宣读了军委会西南办公所下发的南宁会战计划以及给第五军的作战任务，然后说：“根据情报，这次进犯南宁之敌共有两个半师团，第5师团、第18师团一部和台湾旅团。主力是第5师团，这个师团就是在太原会战和徐州会战让我们吃了大亏的板垣征四郎师团，被称作‘钢军’，现任师团长是今村均，这个人作战理论很丰富，还做过驻英国和印度的武官，对现代化作战比较了解，麾下第9旅团，旅团长是及川原七，下辖第11和第41联队；第21旅团，旅团长是中村正雄，下辖第21和第42两个联队，和我团在二塘激战之敌就是这个旅团，每个联队约余人。”

说到这里，杜聿明站了起来，他一边向地图走去，一边说：“我们看看现在的兵力布置情况。”

杜聿明来到地图前，拿起教鞭指着地图上的南宁到武鸣区域，那是一条出南宁的北方公路：“目前，日军占领了邕武路上的高峰隘以南地区。”又指着南宁到昆仑关区域，这是一条出南宁东北方的公路：“在邕宾路上，日军占领了昆仑关和九塘之间的高地。昆仑关挡在邕宾路的中腰，丛峦万壑，地形非常复杂，它的北面是大明山余脉，海拔在米以上，南面是一个个由大明山余脉扩散而成的丘陵山包，这些山包普遍高度在米-米之间，中间夹杂有一些沼泽和小河，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日军围绕昆仑关周围的仙女山，老毛岭，万福村、、罗塘南高地构筑了堡垒工事，外围还有数道铁丝网和鹿砦。”

说到这里，杜聿明特别看了看三个主力师的师团长们，见他们脸上都有一种急切的求战欲望，心中大为高兴，他用教鞭在地图上指着南宁：“根据缴获的日军作战部署，获悉在南宁的是第5师团司令部及第9旅团的2个联队。”旋即教鞭指向邕宾路：“第21旅团的2个联队分布在南宁、八塘、九塘和昆仑关一线。确切的消息是，驻守昆仑关的日军有1个大队，1个骑兵联队和2个山野炮中队及1个速射炮中队，兵力不到3千人，配属8门山野炮和4门速射炮。”

杜聿明放下教鞭，面朝大家：“日军的骑兵联队约有1多人，比步兵大队人数还多，为什么要配置这么大的骑兵联队？估计他们占领昆仑关后还会用骑兵扩大周围的搜索范围，继续向北攻占宾阳，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不仅要收复昆仑关，还要乘胜收复南宁。”

接着，杜聿明话锋一转，重新举起教鞭点着地图：“我军的部署，荣誉第1师主攻昆仑关，配以军属重炮兵团，战车团、装甲兵搜索团、工兵团协助；第师的两个补充团担任助攻，进驻七塘和八塘两个村附近，这两个村距离昆仑关2公里；新22师负责打援，进驻距七塘村1公里的五塘和六塘两个村附近，截断南宁到昆仑关援兵之路；第师主力担任总预备队。”

说道这里，杜聿明声音明显高了起来：“我5军对昆仑关发动总攻击的时间定在2月18日凌晨1时。”

杜聿明放下教鞭回到座位，他并不落座，而是站着说：“这场战役的胜负，关系到国家前途，也关系本军前途，我们是第一支机械化部队，我相信我们勇敢善战的全军将士一定能抱定‘不成功必成仁’的决心歼灭日军，收复失地。”

杜聿明话音未落，会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杜聿明有意让掌声响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我的军指挥所跟随第一线部队行动，明天就搬到前线。”这时，新22师师长邱清泉站起来说：“军长，我有个提议。”

“说。”

邱清泉右手将手巴掌卷成拳头举到耳边：“我提议，大家一起举手宣誓，一定要完成昆仑关的攻坚任务。”

杜聿明很高兴：“好。”

杜聿明话音一落，在场所有的军官齐刷刷站起，纷纷举起右手拳头，在杜聿明率领下宣起誓来：

“为挽救国家与民族之危难，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一、目瞪口呆的前线指挥所

开完会议的第二天，2月17日上午，杜聿明正忙着搬迁指挥所，白崇禧和陈诚两位将军来了。

白崇禧是桂林行营主任，负责第3、4、7、9战区的作战，还兼任第4战区司令长官，陈诚除了担任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部长职务外，还兼着其他很多重要职位。白、陈二人都是实力派，却有很大的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仅在身材，还有性格和背景，因此对杜聿明表现出的态度就迥异。

白崇禧是桂系大佬，他身材很高，对杜聿明非常客气，只是说了一些应景的话。陈诚是中央嫡系大佬，身材矮小却非常严厉，他不客气地对杜聿明说：“光亭啊，你一定要按照作战计划，如期攻克昆仑关，直下南宁，否则我是不客气的，一定要军法从事。”

杜聿明不仅是位儒将，他还懂政治，知道这两位大员相互之间面和心不和，都觊觎着自己的第5军，因此他打定主意谁都不得罪，又绝不轻易表态，他在两位将军面前连声称“是。”杜聿明的态度让陈诚感到很高兴，他接着问：“你这里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报告主任，没有困难，我第5军坚决完成任务。”

“好，有困难随时上报，我们特批特办。”

白、陈又问了一些军队的部署情况，之后双双满意而去。送走二位将军后，杜聿明立刻带领参谋们离开谭蓬村军司令部，到达了前线指挥所，随行的还有一位他的把兄弟，刚刚投笔从戎，有近20年办报经验的报人李诚毅。

在昆仑关以北不到4公里有个叫南天村的村庄，这座村庄坐落在一座叫高大岭的山上，这里树林茂盛，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天，可以避开日机的骚扰。杜聿明的前线指挥所在就在位于山腰的一个低矮地洞内，地洞看起来有点像北方人说的地窝子，甚至比地窝子还低，因为地洞的掩盖还低于平面，洞里面有一丈多深，进得地洞后豁然宽敞，借着灯光可以发现正面是一条横木，横木上挂着一张五万分之一的桂南军用地图，这是参谋们从司令部带过来的，上面依然用红蓝纸标着敌我态势，地图前是一张用军毯蒙上的土墩，这就是办公桌，上面放着七八部电话机，在办公桌的左边还有一条与办公桌垂直的长土墩，在长土墩旁有一个方形的土墩。

杜聿明带着李诚毅进了指挥所，他简单扫视了一眼，对这里的情况感到满意，转眼一瞥，见李诚毅脸上有些惊愕，就笑着说：“兄弟，你这个北平大学生，在北平待了20多年的报人，没有见过前线的情景吧，这还是我军长的居住地，前线士兵环境更加难以想象，你多写写他们。”

李诚毅感叹：“没想到你堂堂军长的帷幄居然是这副模样。”

杜聿明笑指着那个长土墩说：“这是我睡觉的地方。”又指着那个方土墩：“这是你休息的地方，暂时委屈一阵，坐吧，随便些。”李诚毅就在土墩上坐下。

杜聿明说：“你不要看不起我们现在这个地方，这一仗如果打得好，我们就可以由这个土洞而飞黄腾达，但是如果失败，这里就是我们两人的成仁之地了。”

李诚毅明白杜聿明说话的分量，他是报人，既有中国知识分子爱国之情，又有上进之心，也坦白地说：“我和军长同生死，共进退。”

杜聿明听完笑了笑：“从现在起，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随我行动，让你从头到尾看到这次战役，我说话算话，只要我拿下昆仑关，你就成为我5军编印处的少将处长。”不等李诚毅回答，他对一位在地图前忙碌的精干参谋喊到：“刘杰三！”参谋放下手上的红蓝纸，回过身来答了一声：“到！”这位参谋领章上一根金线穿着两颗星，是一名中尉。

杜聿明说：“纸上谈兵没有用，跟我走。”

“是。”

杜聿明带着刘杰三、李诚毅和卫士出了洞口向山峰上爬去。

山峰上大树参天，松涛澎湃，杜聿明拔出腰间的中正剑砍了一个松树枝插在武装带上，其余人也都用松树枝做了伪装。山峰上海拔很高，一台炮兵的远程观测镜已经在这里架设好，可以看到昆仑关日军阵地。

杜聿明在炮兵观测镜内向日军阵地观看，玻璃镜片内的昆仑关已经被日军建成环状形要塞式堡垒群阵地，看起来就像蜂窝一样，机枪阵地和炮兵阵地相互侧卫，在昆仑关南有一条夹在两山之间的沟道，这条沟道就是邕宾公路。

邕宾公路出昆仑关后通往九塘村、八塘村，这两个村庄已经被构筑成了环形堡垒，公路穿过八塘村后到七塘，而后六塘和五塘，最后到二塘一直抵达南宁，各塘之间距离约1里，可以想像，后面各塘已经构筑了和八九塘相似的阵地。

公路两侧本来被茂密树林盖着的山峰由于构筑工事而裸露出了红色土壤，杜聿明打着手势目测了一下，发现公路都位于工事内的步枪射程内。

杜聿明转动观测镜，他看到昆仑关西南方向有2个光秃的高地，在上面可以居高临下封锁昆仑关口，他问刘杰三那是什么高地，刘杰三仔细看了一阵告诉杜聿明，2个高地分别是和高地。

在杜聿明的作战计划中，高地是我军必须拿下的高地，因为这个高地靠近昆仑关口，封锁着所有进攻昆仑关的军队，但是对高地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现在见高地距离高地不远，可以封锁进攻高地的军队，他不仅愕然，对刘杰三说：“我们的地图上这两地相隔很远嘛，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近？”刘杰三也意识到这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红着脸说：“卑职失误。”

“不怪你，是地图的问题。”杜聿明对人宽厚，他并不深究，而是继续观察着日军阵地，高地上看似已经构筑了大量的工事，还配置了不少火炮，他自言自语：“要是我们的飞机能过来轰炸他几下该多好啊。”他直起身子对刘杰三说：“杰三，在这里放一部电话机，明天我就在这里指挥。”

“是。”刘杰三挺胸答道。

二、开局好兆头

当夜12时，3位师长全部来到了地洞指挥所，他们各个戎装整齐，表情既严肃又兴奋，杜聿明见他们的临战状态很好，感到很高兴，他首先看着军衔和自己相同的郑洞国，这位黄埔一期同学是5军副军长兼荣誉第1师师长。

荣誉第1师的下级军官和战士都参加过上海、南京和武汉会战，是伤愈归来的老战士，作战经验相当丰富，全师有1万3千多人，这个师也是5军的3个师中作战能力最强的师。

杜聿明性格儒雅，平时和大家说话随便，但现在是临战前的紧张时刻，因此杜聿明对郑洞国并不客气，他问：“你的1师到位没有？”

“报告军长，荣誉第1师已经全部就位。”

杜聿明点点头，他转向新22师师长邱清泉，这是他的老战友，两人一同创建师，后来邱清泉带着师一部组成突击第1纵队参加兰封战役，暂时归入了第1战区的第1军，半年后师扩建为第5军，他又回到杜聿明身边担任新编第22师师长。杜聿明同样严肃地问邱清泉：“你的22师到位没有？”

“报告军长，我的新22师已经全部到位。”

杜聿明点点头，又转过脸看着师师长戴安澜，相比前两位，他的语气缓和很多：“衍功（戴安澜的字），你的师现在怎么样？”

戴安澜的师是中国军队的第一支机械化师，也是扩编第5军的老底子，只是前1个月和日军第21旅团进行了首战，因此损失较大，此战主力担任预备队，在昆仑关以北约8公里的思陇集结待命，但他的副师长彭碧生还是带了两个战斗力较弱的补充团担任攻打昆仑关的助攻，杜聿明对他很欣赏。此时听杜聿明问，戴安澜大声回答：“报告军长，我的师士气旺盛，随时待命重返前线。”

杜聿明笑着说：“好，仗少不了你的，你不是还有两个补充团在第一线嘛。”说完对3位师长一扬头：“跟我来。”说着，率先走出地洞指挥所。3位师长紧随其后往山峰上爬，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全靠前面的卫士们一个接一个手拉手将他们拉上了山峰。一到山峰，富含负氧离子的空气让人感到精神百倍，这里已经搭了一个简易的指挥所，几个空子弹箱和手榴弹箱被摆放成了桌子和椅子，桌上放着一部电话机，早就在此守候的杜聿明的参谋处长拿着一支用布蒙着的电筒为大家带来一点光亮，大家来到山峰向昆仑关方向看，下面一片漆黑，看来日军的灯火管制做得很好，杜聿明看看手表，此时是0点45分，距离总攻发起时间还有15分钟。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们安静地却激动地等待时间的到来，都想居高临下看看中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首战日军“钢军”的场面，他们等待着炮火打击后，看到中国军队隆隆开进的场面。

默默地等了14分钟，杜聿明抓起了电话机，在场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数着数字：“……5,4,3,2,1。”杜聿明发出了命令：“攻击。”

只听“轰轰轰”的声音响起，昆仑关顿时冒出一股一股火光，映得山谷彤红，刺得习惯了黑暗的众人们眼睛一时无法睁开。

炮弹是位于昆仑关以北约4公里马岭山脚下的12门德制mm榴弹炮和配属荣誉第1师的12门瑞典75mm博福斯山炮发出的怒吼。德制mm榴弹炮是重炮，它的炮弹像桶一样粗，有43.5公斤，能打13公里，博福斯山炮是当时最先进的山炮，炮弹有6.5公斤，根据装药量不同最大射程为9公里。这是中国军队强大的炮兵火力主动向日军发起的进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诚毅都见证了中国机械化军的第一炮。

炮火在持续中，3位师长急忙下山回到各自部队，军长杜聿明继续在山峰上观察，他听着隆隆的炮声，看着昆仑关上燃放着的红色焰火。硝烟味慢慢从昆仑关弥漫上来，杜聿明闻着这股味道，兴奋地对李诚毅说：“这是我们的炮火味，真是好闻啊，你不知道啊，这个第5师团在太原会战和徐州会战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那时他的装备好，现在该我们报仇了。”

李诚毅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还没有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此时初上战场就看到我军的炮火向日军倾泻，这位投笔从戎的秀才见杜聿明举着望远镜，远处炮火轰鸣，火光翻腾，烟雾弥漫，眼中俨然出现一副将军站在高高云霄中的画面，不觉哼起了唐代王昌龄的诗句：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杜聿明没有去打搅李诚毅的兴致，而是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山下的炮火。

到凌晨2点，持续了整整1个小时的密集炮火稀疏了，杜聿明所在的山峰已经被弥漫上来的硝烟围绕，他转身进入简易指挥所抄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郑洞国的声音：“军长，我是郑洞国。”杜聿明说：“郑副军长，你的荣誉1师可以出击了。”

“是。”郑洞国在电话那头答应了一声。

“祝你成功。”杜聿明放下了电话。

很快，山下就传来了隆隆的战车发动机声和轻重武器射击声，这是配属给荣誉1师的战车连开始进攻了。

战车连装备6辆意大利“菲亚特”L3/V5-35轻型坦克和6辆苏联T-26B轻型坦克，这两种轻型坦克主要是支援步兵作战，如果从欧洲战场的角度看，其火力和防护能力都比较弱，但在中国战场对日军还是用得其所，其中，L3/V5-35轻型坦克的火力是2挺8mm机枪，T-26B轻型坦克的火力是一门45mm坦克炮，另外还有2挺DP转盘机枪，

此时虽然炮兵还在向昆仑关发炮，但只是为进攻打掩护，因此密度明显稀疏了，杜聿明看不真切，还觉得看不过瘾，他干脆将望远镜挂在胸前，举起两只手巴掌放在耳后听，在一发一发稀疏的山炮和重炮炮弹爆炸声音间歇，他依稀听见了坦克机枪和炮的轰击声，还夹杂大量尖细的中正式步枪枪声，声音正慢慢地向南运动。

杜聿明紧张起来，他习惯性地将右腿跨出一步，以便将头更往前伸，让耳朵距离战场更近一些，他仔细听，没有听到日军75mm山炮的声音，没有九二式重机枪和歪把子的声音，也没有三八式步枪的声音，是昆仑关的日军被炮击打残了，还是另外有阴谋？杜聿明紧张中又增加了忐忑。

按照作战计划，担任主攻的荣誉1师从昆仑关右翼绕到昆仑关西面进攻，新22师从左翼绕到邕宾路上的七塘和八塘村截断邕宾路。杜聿明进入简易指挥所抄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参谋，杜聿明说：“我是杜聿明，请你们师长接电话。”

“军长，师长在指挥所外面，我马上请他接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郑洞国的声音：“军长，我是郑洞国。”杜聿明责怪道：“你怎么不在指挥所呢？”

郑洞国回答：“公路边有个土坡，正好可以观察前线的情况，非常安全。”

杜聿明的语气变成了关切：“还是要多注意啊，前方情况怎么样？”

“目前挺顺利，1团跟着战车连快抵达昆仑关口了，日军没有反击。”

“要注意日军的阴谋，同时也要尽快穿过关口，赶在日军援军到达之前拿下昆仑关。”

“军长放心，我们一定拿下昆仑关。”

杜聿明满意地放下了电话，他对刘杰三说：“你这里一步都不要动，有电话随时通知我。”又拉着李诚毅到他之前观察的地方说：“秀才，你涨了见识了，这种德式mm重炮的威力，只有在我的部队才能看得到。自七七事变以来，这个第5师团嚣张得很，从东北一路打到广西就没有吃过亏，今天让他尝尝我们5军的厉害，你看，他们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李诚毅也很兴奋：“我们吃亏就在武器，只要有武器，我们就可以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两人正谈着，突然昆仑关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和喊杀声，杜聿明急忙举起望远镜向昆仑关观看，只见关口有微弱的火光闪烁，隐隐有坦克炮和手榴弹爆炸声，这时，刘杰三报告：“报告军长，第1师第1团遭到仙女山日军的抵抗。”

仙女山在昆仑关西北方向，是插向昆仑关西南的必经之路。杜聿明并不以为然，他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不再和李诚毅闲聊，而是不住地往昆仑关观看，炮声和枪声时隐时现。

大约过了3个多小时，天已放亮，仙女山方向的战斗还在进行，通过炮兵观测镜，杜聿明可以看见1师战士们奋勇作战的身影，他们在机枪掩护下向山上的核心阵地前进，他们不断挺身扬起右臂又卧倒，然后前方不远处扬起一阵烟尘，在烟雾中他们又向前进，半小时后，他们冲上了核心阵地，阵地上突然凭空冒出很多穿土黄色军服的日军，顿时，枪炮声沉默了，中日双方士兵碰撞在一起，地上立刻倒下一批尸体，但是后面有大批黄绿色的1师战士蜂拥而上，土黄色的日军抵挡不住，终于退出仙女山。

杜聿明高兴得喊了一声：“好。”他转身进了指挥所抄起“郑副军长吗？祝贺你们拿下了仙女山，罗塘南那边怎样？”

郑洞国说：“报告军长，罗塘南还在战斗，但是我们很快就可以拿下。”

杜聿明说：“很好，你们的损失如何？”

“损失不大，稍加休息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进，我的师指挥所也要前移到仙女山。”

杜聿明很受振奋：“好，代我转告1团团长吴啸亚，他和弟兄们幸苦了，让他们停止进攻，先吃早饭，早饭后休息半个小时。”

郑洞国答应着：“是，军长，我一定代你传达到，也替弟兄们谢谢你。”

杜聿明急忙阻止道：“先不要忙谢，你们的任务很繁重，在1团进军的路上，还拦着一个高地，这个高地封锁着向进攻的路线，必须先拿下来，你打算用2团还是3团？”

“报告军长，2团攻占罗塘南的任务也很重要，高地就由3团来负责吧。”

杜聿明说：“好，你要郑庭笈来见我，我要亲自向他布置任务。”

“是，我马上要郑庭笈来见军长。”

这时，前线中国军队的都抄到了昆仑关西南，杜聿明对刘杰三说：“你继续在这里观察。”说罢，对李诚毅一扬头：“我们走。”带着李诚毅下山进了山腰的地洞指挥所。

三、又有一个新情况

杜聿明在地洞指挥所刚吃完早饭，立刻有好消息传来，1师汪波的2团拿下了昆仑关东南罗塘南的高地，这样1师就已经对昆仑关形成夹击之势，对扫平外围日军阵地又增加了砝码，而占领了日军外围阵地，就可以大举进攻昆仑关。

杜聿明看着地图上不断前进增加的红色标志，心中高兴，他相信自抗战爆发以来，还没有任何一支中国军队像他今天对日军势如破竹的进攻，正高兴中，突然传来一声广东口音的普通话：“报告军长，1师3团团长郑庭笈到。”杜聿明回头一看，暗淡灯光中，一位矮小精干的上校军官向他敬礼，杜聿明定睛一看，正是郑庭笈，他走过去抬起右手拍着郑庭笈的肩膀：“来得好快，跟我来。”说着将郑庭笈带到地图边。

杜聿明指着地图上昆仑关的西南区域对郑庭笈说：“1团已经拿下了仙女山，接下来他们将继续攻占老毛岭，万福村和高地，但是要拿下高地，必须先拿下高地，你看。”杜聿明指着图上的高地，那是一块用红笔新标注的高地，距离高地很近：“这个高地在高地的北面，只有占领了这个高地，1团才能攻占高地。”

郑庭笈点点头：“军长，这个高地交给3团，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杜聿明右手握拳捶了郑庭笈胸脯一下：“好。”然后他指着高地西北面：“你们从这里向高地进攻，据情报，这里有个重要的据点，拿下这个据点才能占领，你们先拿据点，占领据点后放起烟火，我看到烟火后立刻用大炮支援你向核心阵地进攻。”

“好，我立刻回去布置进攻。”

郑庭笈的性格就像他的身材一样精干，他没有多余的话，向杜聿明敬礼后立刻转身出了指挥所。

郑庭笈走后不久，杜聿明又带着李诚毅出地洞指挥所来到山峰上，他举起望远镜往高地方向观看。

9点左右，昆仑关西南的一座光山上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杜聿明举起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瞄，看见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和烟雾，也不知过了多久，两股浓浓的黑烟火终于冉冉升起了，杜聿明高兴极了，他想抓住什么东西摇晃发泄，结果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干脆一把拉着李诚毅的手摇晃起来：“太好了，高地被占领了，昆仑关大门就打开了。”他急忙下到地洞指挥所发布命令，要炮兵对高地核心阵地进行轰击，重机枪营越过3团进行超越射击。

很快，郑庭笈来电话了，他们在火力支援下全面占领了高地。杜聿明习惯地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时间正好是11时。

地图上高地的蓝色纸被参谋换成了红色纸，再往南依次是老毛岭、万福村和高地，这3个高地用蓝色纸标注着，杜聿明命令参谋接通1师电话，他对郑洞国说：“郑副军长，高地已经被拿下了，你的1团现在哪里？”

“军长，1团已经攻占了老毛岭，正向万福村进攻。”

杜聿明对郑洞国说：“好，拿下万福村后休整一下，不要再急于进攻了。”

郑洞国说：“是，军长。”

吴啸亚的1团士气如虹，从拂晓进攻开始到下午3时左右，他们已经拿下了仙女山、老毛岭和万福村3个高地，而且他们在进攻中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只是遇到了日军飞机造成的小麻烦。

5架日军水上飞机飞来对进攻中的1团进行轰炸，杜聿明立刻命令军属高射机枪连的8挺高射机枪向日机射击，连串的高射机枪子弹虽然没有对日机造成伤害，却也吓得日机不得不拉升高度，它们对1团造成的损失不大。

占领老毛岭和万福村后，军用地图上的红色纸又向前推进了两张，它们开始与标着的蓝色纸对持。

杜聿明提醒郑洞国，高地肯定是块难啃的骨头，要1团无论如何休整一下再进攻，郑洞国爽快地说：“是。”杜聿明看了一下手表，他告诉郑洞国要1团加紧休整，补充弹药，1个小时以后向高地进攻。

这时，杜聿明从郑洞国口中又得到一个新情况，据2团团长汪波报告，在昆仑关东北的高地对我军威胁很大，他们侦查到高地上有2个日军小队，火力可以覆盖昆仑关南北，如果不拿下这个高地，即使我军占领了高地，也很难拿下昆仑关。

杜聿明一边听着郑洞国的电话，一边用眼睛在地图上寻找，在昆仑关东北方向一个密集等高线的高地上贴着一张蓝纸，上面标着，这是昆仑关周围最高的高地，杜聿明将右手的电话换到左手，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支红色笔在高地上划了一个红圈圈。

，和高地的3个高地分别在昆仑关的东北，西南和西北方向，对处在高地中心的昆仑关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要控制昆仑关战局，这3个高地是关键。

杜聿明沉默了一会儿对郑洞国说：“目前你们1师是昆仑关的主攻，新22师负责截断邕宾路的援军，进攻高地的任务就交给戴安澜吧。”

四、师师长临危受命

戴安澜的师主力正在思陇休整，那里距离昆仑关不到9公里。杜聿明命令参谋接通了戴安澜的电话。

杜聿明认为戴安澜一直守在电话边，因为电话那头参谋刚喊了一声：“军长。”戴安澜熟悉的安徽口音就传进了杜聿明耳朵：“军长，我是戴安澜，是不是有任务？”

“怎么，你等不及了？”

“军长，我们师是5军起家部队，如果不能参加这样的大仗，我这个师长还怎么带兵，而且你也不能看着你的老部队缺席这样的大仗啊。”

“戴衍功，你不用激我，现在确实给你有任务了。”

戴安澜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军长，什么任务？”

“拿下昆仑关东北的高地，否则我们无法攻进昆仑关，高地上有2个小队的日军，你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戴安澜的回答非常坚定：“不就多人嘛，我们坚决完成任务，我派高吉人的团去，这个团善于攻坚。”

“很好，高吉人也是我们师的老人了，相信他能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你们不要轻敌，日军善于构筑阵地。你们占了一个便宜，1师的部队已经深入到万福村和罗塘，昆仑关以北都在我们控制中，这样高吉人团可以乘坐汽车沿邕宾路南下，怎么样？给你们节省了不少体力吧。”

戴安澜说：“太好了，我马上把命令下达下去。”

“我等你们胜利的消息。”

杜聿明的微笑在放下电话后收敛了，他对李诚毅喃喃地说道：“和高地是硬骨头啊。”

五、事件评价

开战以来，5军的作战还算顺利，这得益于5军的装备，身经百战的士兵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士气，但是他们面前的日军毕竟是一支现代化军队，他们很快就会遇到真正的考验。

欲知后事，请看后续。